【同志文學】舞廳

第一次去舞廳是雲帶我去的，雲高我二公分，身材非常均勻，跳起舞來十分曼妙。

那是一個星期六的下午，雲穿著牛仔褲，配上細格子襯衫，顯得朝氣蓬勃，神采飛揚。她說好想去跳舞，那是她最大的嗜好，問我願意陪她一起去嗎？舞廳位在林森北路某大樓裏，林森北路給我的印象，一直是汙濁、黑暗的代名詞。我不明白雲對這一帶，怎會如此的熟悉，即使她從小在臺北長大，在我眼裏，她永遠是單純、天真的女孩。嘗試著融入雲的世界，卻永遠追不上她的時髦。她總笑我穿的很隨便，總是笑著我像鄉下的土包子。是啊！當我一步一步爬上階梯，我的心卻越來越忐忑不安，很怕，很怕在舞廳裏碰到三頭六臂，很怕在舞廳裏的我會不知所措，那是個未知的世界，對缺乏安全感的我，是多麼沉重的步伐啊！但我相信雲，因為是她，所以我追隨，哪怕是龍潭虎穴。

雲跟窗口說二張票，窗口小姐看了看我們，說二百五十元，她有點愣住，但沒說什麼，馬上付了錢，拉著我就進去。她把票放在桌上，一張藍的、一張粉紅的，說等等服務生會認票，送飲料來。我拿起票一看，藍的是二百元，粉紅的是五十元，有點疑惑，正想問她，剛好服務生走過來，笑著對她打招呼，說今天帶朋友來啊。看他們熟稔的對話，知道她常來。服務生走後，我笑著問雲，是不是因為她是貴賓，所以五十元，我不是，所以二百元。她跟我說女生五十、男生二百啦！我問她，那你剛剛為什麼不跟賣票小姐說我是女的？她沒有講話，只是一直看著我。霎時，我明白了，她在乎的是我的感受，她怕我被人當異類，她是如此的貼心啊！

舞池裏的雲是多麼輕飄，隨著樂聲的揚起，長髮飛曳，雙手飛舞是蝴蝶般的美麗，靈活的雙腳不時旋轉著，探戈、華爾滋、吉魯巴對她而言，竟是如此毫不費功夫。我的心飛向舞台那，幻想著跟她翩翩起舞的人是我，看著桌上藍色的票卷，以為二百元就可以買到認同。坐在位子上，看著輕快的她，我發現我們之間的距離，不是通過這走道就可以到達的。雖然在布魯斯樂聲響起時，在她身邊的舞伴是我，雖然在昏黑的舞池中，她在我的耳邊，喃喃說愛我。

之後我常陪雲去跳舞，終於有天服務生發現我是女的，一直跟我們說抱歉，還把票拿去退錢。後來服務生在一旁跟一些人耳語著，有時還往我們這邊看，恍惚要揭穿她與我之間的秘密。我看她一臉很不自在，而我的心卻在淌血。

那天之後，我再也沒陪雲去舞廳了，或許我們的嗜好有太多的差異，亦或許我喜歡她跳的自在，有很多事，不是一個愛字就能彌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