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同志文學】花燈

第一次去看花燈是雲帶我去的，那年台北燈會才剛開始沒幾屆，忘了是第二還第三屆。

我們在中正紀念堂繞了二圈，好不容易找到停車位，正要倒車時，一輛車忽然快速開過來，欲佔車位，她跑下車去跟對方理論，最後我下車去阻止爭吵，當然也拿回我的車位。那時我才發現，原來她這麼恰北北，看她跟別人吵架的樣子，真的是傻眼了，我竟然不知道，在她溫柔的外表下，有這麼一顆強悍的心。

那晚天氣相當好，有點微風，人非常之多，我們花了二個鐘頭，才繞完四周。她還陪我一起挑著毛筆，她說她也要試寫，我從後面抓著她的手，我們貼的好近好近，近到可以聽得到彼此的心跳，她抬起頭往後看著我，我知道她想吻我，我也想啊！但我們還是忍住了，畢竟她跟我都沒那麼大的勇氣。後來我們走到高處，等著整點，準備看廣場的主燈表演。她的髮，隨著風，絲絲揚起，髮香一陣陣，鑽進我的心底，在那時，我像擁有全世界般，又像是夢境，好怕風也會將她吹走，我，緊緊抱住她不放。

第二年我們還是一樣，一起去看花燈，雨下的很大，我們穿著輕便雨衣，緊緊依偎著，沒有人看的清楚，雨衣之內到底是男是女？所以我們很開心。在那晚，中正紀念堂那麼多人面前，我們相互擁抱著，可以親膩的走完全程，甚至我們還坐在階梯上親吻，那時真是愛死雨天了。

第三年，她嫁為人妻，我又回到孤零零的一個人。在這花燈雲集，人聲沸騰的中山南路上，我還是想起了她。

第四年，我依舊來到花燈會場，不知是燈會已成慣性，還是心情的關係，總覺得不比往年，燈會怎越來越不熱鬧，越來越粗糙。

第五年，我告訴自己，別再去看花燈了，怎麼看，也找不回過去，但時間一到，還是抑制不了胸口的蠢動。

到了第六年，終於有人陪著我一起看花燈。那晚的天氣，好似第一次看燈會的那晚，恍惚又回到年少輕狂，濃情蜜意的當年。第三個伴整整小我十歲，跟著我時，剛滿二十，對她總有著一份愧疚。在那晚，我像寵女兒一樣的哄著她，買了燈飾給她，又買一堆仙女棒，我們邊走邊放，眼前絲絲星火，一旁花燈錦簇，遠方不時還有煙火裊裊而上，幸福就在眼前，只要一伸手就抓的到，但我心裡想的，卻還是雲。

第七年，元宵節的前一個禮拜，我們約好一起去看花燈，但她爽約了，她跟著一個男人去看了花燈。我發覺，我已經老到沒那個力氣走到中正紀念堂。也許她說的對，我們之間的距離不是年齡，而是雲。雲像一道看不到的牆，橫亙在我們之間，雲像一面大網，緊緊網住我，掙脫不得。

多年後的今天，還是想問雲一聲，你現在好嗎？有過著你想要的生活嗎？

這些年的花燈，已經把一個人的心都弄慌，也折騰老了。不知將來還有看花燈的機會嗎？不禁想起生查子，以後的燈會，是人約黃昏後？還是淚濕春衫袖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