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同志文學】拼圖

這晚我正在拼圖，這是個大拼圖，有七八千片，圖片是曼哈頓，雲買給我的。我跟雲說，拼好後要躺在上面睡覺，想像是躺在自由女神的懷抱裡，雲笑我，怎跟個孩子一樣。

當時我正在拼天上的雲朵，長的幾乎都一樣，一千多片集中在一處，坐在那發呆望著，雲這時進來了，約十點的時候。我問她，怎這麼晚還來？她沒說話，低著頭不敢看我。問她到底怎麼了？她說地上如果有個洞，她真的很想鑽下去，覺得有點不對，問她到底發生什麼事？雲沒說話，只是走回房間，打開衣櫥，整理著衣服。我問她，要搬走了是不是？她還是不說話，那時雲幾乎很少回來了。

在這半年前，清明節假期時，她和同事一塊結伴出遊，並沒有知會我。那時她說要陪我回去祭拜母親，清明節時一直沒看到她人影，怕她有什麼意外，非常的緊張，打了好幾次電話到她家，問她家人有無看到她，引起她家人的懷疑。雲為了掩飾，跑去交男朋友，剛開始時會很晚回來，慢慢也少來了。幾個月後，我跑去找她，問她到底決定怎樣？雲跟我說，她只是愛玩，要我讓她去玩，玩膩了，她就會回來，她最愛的還是我。好！我就讓她去玩，沒想到，她把肚子玩大了。

雲還是整理著衣服，空氣很沉悶，我說話了，我說要搬就搬啊！雲看著我，欲言又止的，她說她要回臺北去了，只是來看看我好不好？我說這麼晚了，別回去了，很危險的。雲還是走了，站在窗戶邊，看著她走出巷子又走回來，一直看著我這邊，很想衝下去拉住她，求她不要走，但我的自尊還是讓我忍住。她離開巷子了，但又出現了，我們還是遙遙相對著，她終於還是走出巷子，等了一會兒，不見她回來，後悔極了，跑到樓下，衝到巷口，雲的身影早已消失。第二天，打電話到雲的公司，我還是很硬，跟她說，她昨天那麼晚回去，很擔心她的安危，她沒事就好，也不等她回話，電話就掛了。唉！有時一念之差，真的會改變人的一生。

這段期間，我們一直在電話中吵吵鬧鬧，後來雲告訴我，她要去美國玩，等她回來，會告訴我一件事。她是從美國回來了，但她沒來找我，沒多久她訂婚去了。我當作不知道這件事，還是天天打電話給她，雲被逼煩了，終於答應跟我見面，就在當初我們第一次見面的餐廳。她跟我說，我在拼圖的那晚，她剛從婦產科出來，醫生說她懷孕了，她要來問我怎麼辦？看到我，覺得無地自容，怎麼也說不出口。她說，她想把孩子偷偷的拿掉，但實在捨不得。我說，你可以把孩子生下來，我們一起扶養。雲說她也仔細的想過，如果孩子生下來，這孩子，永遠都是個疙瘩。最後雲跟我說，她婚都訂了，而且雙方父母也都知道她肚中有了小孩，沒辦法回頭了。雲說，她以為我聽到她訂婚這個消息後，就不會再出現，想不到，我還是苦苦纏著她不放。

在馬路這頭，看著雲略挺的肚子，慢慢走回公司，她站在公司大樓門外，看著對面的我，抬起手，對她揮著，我相信，淚水同時在我們臉上。這一揮，揮掉我們之間的美夢。雲曾跟我說，如果我們有孩子，我一定疼她，比疼孩子還多很多。雲還說，總有一天我們會分離的，因為老天會妒嫉，妒嫉我們的感情太好。

那幅曼哈頓終於完成了，躺在上面睡了二天，然後把它打散了。雙子星大樓，已被炸的煙消雲散，那幅拼圖，我也早送給朋友的小孩，而雲，的確是散了，迷煙卻一直沉漫在我心裡。